第2年故事

甜的東西,還有更多的是苦的東西

with 維里奧、薇莎;路恩、芙蕾雅、莉比緹、奧莉薇亞、櫻;藍梅、莎菲、瓦伍、瘋克、奇諾、亞爾杰,還有一直被提到的梅林

※ 由里朵莎中之一起交流完成的文章,因此有些段落的文法與語句應用上有些落差請多包涵!

里朵莎.艾略特做了一件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沒必要的事。
早餐前,她爬上貓頭鷹塔,寄了封信。

嚴格上來說那只是張便條。
早餐時間她拿了幾片吐司夾住培根,再把兩瓶南瓜汁塞進長袍裡就離開了。
看在史萊哲林其他同學眼裡,她不過是個無法走出那件事的五年級學生。

貓頭鷹大軍抵達時,一隻對四月來說非常眼熟的貓頭鷹不偏不倚落在她面前,抬起腳。
牠腳上與其說是信不如說只是張便箋而已,署名是她親愛的姐姐莉茲,內容,則是一個邀約。

四月靜靜的看完那張便條後,便用吼吼燒焦其燒成灰,連一點屑屑都沒有。
她並不想給別人看到知曉。
其他人被她突然的施咒嚇到,可女孩只是抓抓凌亂的頭髮,用力咬下手上的三明治。
不管是路恩、或是芙蕾雅、還有莉比緹完全沒有過問(莉比緹只有抱怨四月在餐桌上使用吼吼燒這種咒語實在是太危險之類的碎唸著),當然有些不長眼的人靠過來從旁側擊都被四月的好室友給擋回去。
「我中午不跟妳們吃了。」
「沒有問題。」路恩立刻回道。
「接下來是符咒學吧?不知道教授給不給提早下課呢……」至少讓她補充些營養再去打仗吧?

《甜的東西,還有更多的是苦的東西》

在空教室裡吃東西,會被級長發現扣分嗎?
抱著「啊但是級長是奧莉呢她會原諒我的」這種心情,里朵莎再次把食物從午餐桌上偷走,獨自一人早早到了約定好的空教室裡,坐在無人使用的課桌上,嚼起夾滿肉類的吐司。

───曾經被誰教訓過,不可以只吃喜歡的東西。
甩甩頭試著把那念頭丟出腦袋,洩恨似的,里朵莎大口咬住她的夾肉吐司,鼓著臉靜待對方抵達。

「嘿。」
探入頭顱,綁著小辮子的頭髮垂落下來,與俏皮的神情相映成趣,那是個里朵莎熟悉的小女孩───雖然才真正認識不到三年。
「我來了,莉茲。」
她帶著一籃子的點心,由於她跟櫻說要出征去,櫻特地塞了滿滿的點心給她,四月想,兩名女孩一定可以把這一整堆的點心吃完───如果兩人都有這種心情的話。
四月將門關緊鎖起,以免有任何外人入侵這裡打斷姐妹之間談話,女孩拎著籃子走到里朵莎的眼前,拉張椅子一屁股的坐下。
「直接切入正題還是先把午餐吃完?」

「邊吃邊說吧。」
把一瓶南瓜汁先塞到四月面前,里朵莎晃了晃自己手上還有約一半的吐司,視線下移,看著四月提來的籃子,不由得感到困惑。

「妳......妳真當做來郊遊啊,哪來這麼多東西?」
她寫給四月相約見面的便箋上,確實寫了「就當做是離開午餐桌的郊遊吧。」,但是,四月如此身體力行的提來一整籃甜食還是讓里朵莎看得有點傻了。

「我總覺得邊吃邊說會消化不良。」
不過四月還是把籃子整個大開,讓里朵莎一覽無遺。
「櫻櫻先生的貼心力作!」
里朵莎有時候真的不懂四月在講些什麼,這是生活在麻瓜世界與巫師世界之間的不同嗎?
四月首先拿出三明治,再來是司康餅與煉乳醬、布朗尼蛋糕、草莓派、蘋果薄派、香蕉蛋糕、泡芙數顆。
四月歪著腦袋想了想:「確實是野餐時間。」

「我想吃那個。」努力維持吃相,里朵莎指指四月掏出的各種點心中,她特別喜歡的蛋糕。
看四月把她指定的蛋糕移到旁邊免受第一波攻擊,里朵莎放心許多,終於把最後一口吐司解決掉。

拿起南瓜汁瓶子想轉開時,里朵莎意識到只有她倆的空教室裡陷入了一片安靜。
啵地一下扭開瓶蓋,她望向四月,腦中轉啊轉的自動選擇了第一個出現在思緒裡的話題。
「四月妳......最近,有遇到薇薇嗎?」

「有啊?級長來巡車廂的時候,你沒遇到嗎?」第一句大概就讓里朵莎被擊沉了吧?

「我───」
里朵莎張著嘴巴,頓時無法回答。
火車上,當她遠遠聽見其他車廂的同學說級長來巡邏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逃出車廂,把自己給鎖進廁所裡,沒有出來。

「你?莉茲變成啞巴了?」四月開始啃咬小三明治,味道驚人的好吃,讓四月根本停不下來繼續把話題接下去。
整間教室……不,應該是說兩人之間被施展了名為尷尬的沉默咒。

「我逃走了啦。」
不知該感謝四月還是痛揍四月一頓才好,里朵莎撇撇嘴,在課桌上盤起腿,毫不在意自己快要走光的誠實道。「薇薇他們來巡視的時候,我躲在廁所裡假裝肚子很痛。」

「噢。」四月將最後一個三明治吞下肚後,舔舔沾了一些奶油的手指:「可想而知啊。」
在里朵莎還沒有出聲前,四月笑嘻嘻的把蛋糕塞給里朵莎。
「人家可不知道莉茲為什麼要躲薇薇,可是我知道薇薇在找你哦,所以在我這名偉大的福爾四月推理下,就知道莉茲一定是躲起來啦!」
隨即,四月張揚著得意的臉立刻轉為認真嚴肅的表情,轉換速度連梅林都會驚訝!
「那,莉茲為什麼要躲薇薇?」

撕開蛋糕下方那張紙以免自己顧著說話而把它一起吞下肚,里朵莎抬眼看著四月,不知為何,她突然起了股衝出教室假裝今天的約會根本沒成立的念頭。
「所以、四月妳......有跟薇薇說話嗎?」

撇開視線顧左右而言它,里朵莎咬下蛋糕,非常不高明的迴避了問題。
即使她知道四月絕對會咬著她繼續追問,那也無所謂,能避一次是一次。

「有啊,不過她沒有說什麼,只叫我要乖乖的別調皮,剩下的啊───」四月瞇起眼睛:「是我巧妙的用話術來釣她的哦!嘻嘻,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挺厲害的。」四月摸摸自己的鼻子,愈發得意的模樣讓里朵莎很想朝她砸蛋糕。

「四月.麥克多爾。」里朵莎瞇起眼睛,極為危險的、像是個貨真價實的史萊哲林那樣喊了四月的名字。「請妳把話說完,我才能知道妳有多麼厲害。」

「莉茲你這樣子我會怕耶。」但是四月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沒有害怕抖擻的感覺,她開始撿起甜甜圈,放在嘴邊咬下一口。
「簡單來說就是問『你看到莉茲了嗎?』,她回我『沒有……你有看到她嗎……?』」四月把薇莎的語氣學得唯妙唯肖,「她手上還拿著兩塊檸檬雪寶,我本來是想要拿走的,可是薇薇說那是給你的。」
四月清晰的把里朵莎想聽的東西一次給她知道。
當然還不忘要再咬下一口甜甜圈。

剝開蛋糕,大概是因為手抖著的關係,被分成兩半的蛋糕顯得一大一小,裡頭包著的果醬還都往小塊那邊集中。
咬住大塊蛋糕,一面動作一面姿態不是很優雅地讓大塊蛋糕往嘴裡蠕動嚼食,里朵莎對四月勾勾手指,示意她上前。

然後,在四月毫無戒心地湊到她面前時,她沾著果醬的指尖狠狠往前一戳,把整團果醬戳在四月眉心。
「這是懲罰。」
把小塊蛋糕一樣塞進嘴裡,里朵莎鼓著半邊臉頰,像透了松鼠。
不過這隻松鼠環著胸,看起來有點像是要咬人似的就是。

「咦?我又沒做錯什麼!莉茲怎麼可以這樣!」另外一隻小松鼠也鼓起頰,不過是兩邊一起鼓起,看起來像是塞滿了橡實。

「我......」
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四月,里朵莎收手前伸指又一戳,直接把四月鼓起的其中一邊臉頰戳消了氣。
還讓四月發出一種奇妙的排氣聲。

「反正我......暫時不想看到薇薇。」
悶著臉,她將話題導回正題上。「薇薇一定會問我還好嗎......但是,我不好。」

四月擦拭著眉心的果醬,帶點紫色的藍苺果醬讓她想到了薇莎的好友大姐頭,不過那樣的脫序只在瞬間,她馬上回到了問題點上。
「為什麼?」
四月第二次詢問同樣的問題。
但是里朵莎的表情就是不想答,四月只能轉個角度:「怎麼了,莉茲?是……因為跟薇薇又吵架了嗎?」她本來想直接說「因為分手而傷心嗎」,不過感覺問完的下一秒就是里朵莎衝出去……這個可能性四月可不敢賭。

「反、反正───」
瞪著籃子裡還沒吃掉的那些點心,里朵莎正如四月預料動了想衝出教室的念頭,不過,和那個尚未被提到的分手話題無關。
「薇薇剛當上級長,再加上她有球隊跟功課要煩惱,我、我......我還是暫時不要讓她為我的事煩惱好了。」

四月靜默不語,這段沉寂的時間可怕得讓人慌亂,里朵莎正覺得是不是該說再見她先走的時候,四月開口了。
「那我很閒,你跟我說吧?」
女孩用那真誠的目光,直視那位心虛的金髮少女。

「我......」
跳下課桌逼近四月提來的籃子,里朵莎假意顧著在籃子裡尋找下一樣送入肚中的點心,沒肯回應。
只是她不說話,四月也鐵了心似的不說話,教室裡不知第幾度陷入一片安靜,里朵莎覺得她就要被逼瘋了,不是說好抱著個郊遊的心情來的嗎!

「反正,我......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拆開奶油餡餅的外包裝,里朵莎因心虛而低聲。「只是好想離開學校喔......乾脆在走廊上丟個屎炸彈,直接讓我被退學好了。」

「你被退學的話,會被那個老巫婆給禁足吧?」四月在耳濡目染中也會在私底下用那個稱號來稱呼艾略特現在的大家長───愛柏塔.艾略特。
「還有,你不覺得薇薇會跟著你一起退學嗎───」四月的音調拔高,銳利的目光直視里朵莎:「莉茲,這是什麼愚蠢的想法,你的腦袋是變成山怪了嗎?」

「妳───最好不要被任何人聽到妳也開始叫老巫婆老巫婆了知道嗎?」
對四月擺出姐姐姿態,里朵莎咬下一口奶油餡餅:「不然大家一定知道妳是被誰帶壞的!」
喜歡先把餡餅裡的奶油吸一些出來,之後再咬著有些乾扁的餡餅皮,里朵莎按照她習慣的方式繼續進攻那塊餡餅,卻沒忘記偷眼看向四月。

她這個無論在輩份、個頭、年紀和打扮上都明顯比她來得幼稚的小妹妹,有時卻意外精明。
「還有,妳幹嘛說我是山怪腦袋!」

「老巫婆不是從你開始的嗎?幹嘛不承認啊!」四月聳肩,反正這裡也沒有老巫婆的眼線,幹麻這麼怕呢,對吧?
「山怪才會提出讓梅林的鬍子也炸開的提議。」四月從籃中挑選布朗尼,一口就把一半的糕體給咬下,她滿足咀嚼著,露出幸福的表情,與里朵莎呈現明顯的對比。

「那妳去走廊上看看梅林雕像的鬍子情況如何啊。」
拿著被她咬到剩下三分之一的餡餅,里朵莎決定在這次談話以後,要開始克制自我甜食攝取量。
「又不會成真。」光是想到她如果真的被退學,艾略特家會炸出怎樣的一片混亂,她就感到頭痛。「就說說而已......不然,待在學校太痛苦了。」

「大概被塗鴉成前衛的顏色了吧。」然後又會被清潔咒給變回來,四月記得有一段時間老是有人對梅林的雕像作一些藝術性的行為,沒錯,這座尊貴的雕像是沒人敢破壞,但有人敢染色,還把雕像畫得挺像樣的。
「看到那個……」四月頓了一下,呼哈、差點說出口,「大家跟你格格不入很痛苦嗎?」

「哪有格格不入。」反射性的吐槽四月。「大家還是在正常生活啊,妳說反了吧。」
是她和大家格格不入才對,里朵莎想。

四月將布朗尼吃乾淨,甜膩的手指頭撐在臉頰上:「可是我覺得我在史萊哲林就像是異類。」
這個女孩是這麼說的,這句話讓里朵莎稍微震驚了一下,她一直以為八面玲瓏的四月在哪裡都吃得開,至少在里朵莎看起來是這樣。
「不過……現在好多了,很多不錯的朋友願意與我共處,雖然也有很多討厭我的人。」例如那個高傲的公子哥兒、喜歡欺負人的帥學長、或是那個懦弱的雷文克勞娘娘腔。

「我還以為妳像幻形怪一樣,但是好的那種。」
頓了下,里朵莎還是略嫌老實的把她的想法照實陳述出來。「反正......本來就......不能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歡妳啊。」

「是啊,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你,也不是所有你喜歡的人都一定喜歡你。」四月抓住了里朵莎語句中的關鍵字,特意的提出來加強渲染灌入到里朵莎紛亂的腦袋中。
「有時候,很多東西,即使是自己努力也不能達成的───例如人的情感。」她又下了一劑猛藥。

餡餅吃完後,指尖上還是留著一些些奶油氣味,如果伸舌頭舔舔指尖,想必還能嚐到最後一點奶油和砂糖的甜。
「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都已經這樣了啊。」想在籃子裡找出第二個奶油餡餅來轉移注意力,里朵莎不敢看著四月,總覺得───四月說的,其實都是對的。

布朗尼的甜膩口感促使四月尋求茶水的幫助,里朵莎將南瓜汁遞給口渴的女孩,女孩毫不客氣的一古腦兒全部倒入口中以解決口中的甜膩乾澀。
「呼───哪樣?」
四月故作不知反問對方,順便也將南瓜汁也遞給那位看似即將要窒息的岸上魚───里朵莎.艾略特。

她一定是故意的,這個四月。
「分手了,就是這樣。」打開自己那瓶南瓜汁也喝了一口,里朵莎意外發現,原來這個詞可以說得這麼自然。
還以為會痛到連提及都無法的,但居然這麼簡單。

四月差點沒嚇得掉下椅子。
眼前那個糾結遲疑許久的少女竟然這麼輕易的說出那個辭彙?
好吧,或許也是自己努力有成……不過總覺得有奇異的不甘心感,但四月認為自己更應該要高興多一點。
至少這是面對這件事情的第一步。
「分手了啊,我覺得……好像能夠理解。」她說完這句話後立刻接了下一句:「還記得我給你們打了評分嗎?只有六十分對吧?」

「這種事就不用再重覆了啦!」
聽別人提起和自己提起的感覺還是十分不同的,里朵莎看著她的南瓜汁瓶子,隨即絕望的發現就算把瓶子丟到四月頭上,她也不會因此被退學,而是會悽慘的害她們倆的學院被狠扣五十分。
「希望他之後會變成一百分,讓那個能真正和他在一起的人......得到幸福。」

四月想跟她說「我看很難」,但卻覺得這不是現在她們該聊的重點。
「那你呢?在我眼中莉茲一個人的話就是八十分,除去腦袋空白時的各種行徑帶來的扣分,基本上里朵莎.艾略特是個具有吸引力的女性吧?」
她的聲音很真摯,真摯到這個主觀想法聽起來好像挺客觀的。

「妳不要在稱讚我的時候趁機偷渡對我腦袋空空這件事的評論啊!」
里朵莎終於───用還有大約三分之一果汁的瓶子,往四月頭上敲了下去。
「而且,妳到底是用什麼標準來打分數的啊,就算五年級已經算是高年級了,但十五歲在外面社會裡其實還是個小孩子才對吧?」

「哇啊啊!欺負小孩子!家暴!我要嚴正的控訴你竟然用還有飲料的小瓶子毆打我的小腦袋!我會變笨的!」四月一連串的高喊,因為被打而讓臉上氣惱出緋紅色,看起來很像團子讓人想捏一把。
「十五歲是個孩子你自己也知道嘛───嗚嗚,我的小腦袋,哼,才十五歲而已就在那裡因為分手而難過,天啊你還有多少個年頭可以去尋找你的下一個───戀情?」

「───不要講得像是十五歲就沒有因為分手而難過的資格!」
話一出,里朵莎才驚覺自己不僅拉開了嗓子,連語氣也顯得......十分憤怒。
「我不確定我想不想尋找下一個戀情。」坐回課桌上,她把南瓜汁瓶子放下,暫時阻絕了四月的腦袋再次受到攻擊的可能。「至少......現在,只想快點離開學校而已。」

「我又沒說沒有!」四月噘嘴,像隻倔強的小老虎:「你這樣子逃避現實好像不現實。」覺得自己講了太拗口的話,四月張嘴又闔嘴,似乎想找尋適當的話語來解釋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可是怎麼想都想不到讓四月覺得滿意的詞彙語句,到最後她的情緒變得像是融合了怒氣與惱羞。
女孩跳了起來大吼:
「你逃走啊!逃走了一輩子都不用面對你的朋友!面對我!面對薇薇!」甚至是面對梅莉阿姨!

「好啊!」被四月的大吼刺中,里朵莎也站了起來,以不輸四月的聲量吼了回去。「我已經不敢面對薇薇了,也不敢面對我曾經最好的朋友!現在只要不理妳就可以了好嗎!」
話聲哽住,里朵莎清楚知道她吼出的字句裡有什麼東西在衝向四月以前,先反過來刺中了她自己。
她縮回課桌旁,從長袍口袋裡掏出手帕,背對四月不肯再繼續對她吼叫。

四月從未看到莉茲對自己大吼過。
她最喜歡的,艾略特姐妹,從未對自己大吼。
她們寵她、愛她、讓她任性的在她們之間嬉鬧調侃,卻不曾這麼吼她。
用盡全身力量怒吼的四月,何嘗不是在這爆發之後出現了奇異的刺痛,痛到她彎下腰,也把自己捲縮起來。
嘶啞的聲音哽咽著,無聲的淚水與抽動的肩頸,直到她開口。
「李……莉茲……我哦……覺擇努是笨蛋……」邊說邊吸鼻子,四月覺得情緒已經潰堤,無法控制,反正都這樣了……
反正都這樣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偶……真的認為……你可以找到亙吼的……」愈說愈難過,她最後把自己埋入折起的雙腿內。

「……你不要不理我……」

雖然是泣音,可是傳到里朵莎的耳內卻如此清晰的可以閱讀每一字每一音。
清清楚楚。

「我......」
四月是和薇莎一樣重要的,她的妹妹。
雖然認識只有三年,但......她們三人就像一個圓圈一樣,一直以來都是彼此手牽手,形成誰也進不來的小小世界。

開始躲避薇莎,原本以為已經是最無奈的選擇。
但原來還有更加無奈的是......她連四月都能傷害。

「我......四月......」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想說的話說不出口,里朵莎緊緊抓著手帕,走到四月身旁,也蹲了下來把自己捲縮起來。
她們像兩隻黏巴蟲一樣。

「我不會不理妳的。」

四月微微抬起頭,露出那雙原本璀璨的雙眸,只是現在那對藍色眼眸中盡是氤氳水氣,泛紅的眼比起薇莎更像是小白兔一樣的惹人憐愛。
抽噎的聲音暫時停下,但哭啞的嗓子卻沒辦法被掩蓋。
「蒸、蒸的嗎……?」又是吸鼻子的聲音,「鼻水……嗚嗚……」

里朵莎嘆了口氣,把方才其實根本沒用到的手帕朝四月遞了過去。
「真的。」她說。

情緒平復許多的四月接過手帕,按了按眼角的淚水,嘴巴卻也不停歇,她進一步的提出要求:「那你也不可以不理薇薇……」這就叫做得寸進尺,但誰叫她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呢。

「妳───」
這如果不是得寸進尺,什麼才是!
籃子裡的甜食已經被她們消滅大半,里朵莎頓時失去再找一塊點心來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只能雙手環胸,一點也沒有平常氣勢的瞪向四月。

「人家不管!」哭完就會像幼稚的三歲小孩一樣又鬧又叫,比起幾分鐘前理智到讓里朵莎憤恨的四月,這樣的她或許更加讓人無措。
「不管不管,你理人家也要理薇薇,不然你告訴人家為什麼你不理薇薇!」任性的三歲小孩開始繞口令,但繞來繞去就是想要知道里朵莎不理會薇莎的理由。

「我為什麼一定要告訴妳我為什麼不理薇薇啊!」
被四月瘋狂繞口令的方式給逼到了,里朵莎講起話來也跟著變得毫無邏輯。「我不理薇薇是我跟薇薇的問題吧,要是告訴妳的話妳又要幫我打分數說我是個幾分的姐姐了嗎?」

四月又癟嘴了,淚水像是水龍頭似的說開就開。
奔騰出來的淚水竟然比剛剛還多。
「哇啊啊───莉茲兇我、她不喜歡我!嗚嗚嗚……你們都這樣子啦把我當小孩!嗚哇啊───」毫無邏輯的哭喊有誰比沒理智的小孩更拿手?

里朵莎起了個念頭,而她必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雙手,才不會衝動的抽出魔杖,對這個完全無理取鬧的妹妹施展任何她所學到的魔咒。
「我是說,妳會這樣說代表妳自己也把自己當做小孩,才會心虛說我們把妳當做小孩吧!」
真的,和四月說的話多了,自己講話也會跟著四月化。

「嗚咳……嗚嗚……我現在是小孩啊……才、嗝……嗚呼……薇薇也逃走……莉茲也逃走……大家都逃走……為什麼都不好好……嗝喝……看看彼此……到底在想什麼……」
四月用手帕用力的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現在沒有莉莉絲、沒有薇莎、沒有對她好的莉茲,只有自己───
「你知道嗎……我很怕……你們就這樣……嗝姆……誰都不說,然後───碰!哪天就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即使方才大哭完,現在停止哭泣的四月也能夠將她的想法活靈活現的表現出來。
要不是四月現在邊打嗝、邊抽噎的說話,里朵莎搞不好還覺得這熊孩子是在演戲。

「......我看很難喔。」
里朵莎按著太陽穴,恢復成一名溫柔又有耐心的姐姐,提醒四月道:「就算可以在學校裡不說話,回到艾略特家時還是一定要說上話的,妳忘了我們房間是怎麼擺設的嗎?」

「雙人床……嗝……」四月咬著下嘴唇:「可是雙人床……背對背……嗝喝……依然看不見真心……你敢說……你沒有背對薇薇睡嗎───」

「我、我又不能決定我睡著時會不會動來動去會不會翻身!」

「可是躺下去不會……嗝喝……像是以前一樣,跟薇薇面對面吧……」不就跟現在的狀況類似嗎?為什麼莉茲自己看不清楚呢?
四月開始考慮從教授那裡偷拿吐真劑了。

「又不是同一個時間躺下去睡。」
她看過薇莎拿著手機,專心回應著訊息的模樣。
手機是麻瓜才會用的東西,因此她不太會用,但薇莎......就不一樣了。
有時候,里朵莎換過睡衣坐在床上看書時,無意間轉頭看見低頭使用手機的薇莎的側臉,竟覺得那樣的薇莎十分刺眼。
刺眼到,難以想像她是因為手機裡的什麼訊息而散發出那種光芒。

而帶來這種改變的人,首先是四月。
再來,就是葛來分多同屆的同學。
但,事實上這不能怪誰。

薇莎最終選擇逃走,如果里朵莎也決心要躲到底,四月真的真的真的覺得───這兩人就完蛋了。
「不同時間……也可以面對面啊!」
薇莎跟四月講過,她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里朵莎可以正對著自己睡覺。
她也說過,她很過分的利用了同學逃離令人窒息的房間,曾經她最愛的、雙胞胎共有的那扇門後的一切。
薇莎逃走了,跟著莎菲逃到了美國、逃到了里朵莎最厭惡的那人的身邊。

「所、所以……誰都好……」誰都好,請先強制對方一起面對面坐下來談談。
四月的聲音變得又低又啞,里朵莎甚至覺得又是四月準備要大哭的前兆。
「請不要……無視薇薇……躲避薇薇……我也會跟……」我也會跟薇薇說的……

里朵莎覺得頭好痛,隱隱約約還帶著一種下午的課也許就要這樣翹掉的預感。
「妳也會跟薇薇說,叫她要......唉。」
撫著額頭,里朵莎想,明明吃下肚子的是那麼多甜的東西,可是為什麼,說出來的話語卻是這麼苦澀。

「妳是不是等等遇到薇薇,就也要逼她再來纏著我?」
史萊哲林的氣勢再度出現,里朵莎瞪著四月───問道。

四月拿著手帕將鼻水擤出,她皺皺眉將手帕擱在手上,失去遮掩的圓鼻子紅通通的,女孩現在就像隻紅鼻子松鼠。
「我才不會呢───嗚呼,我會跟薇薇好好好好的說。」四月撇開頭:「誰叫莉茲比較像是牛。」

「什麼東西啊!」
四月的比喻讓里朵莎炸了。「為、為什麼是牛啊,難道我又大隻又笨重嗎!」
還有妳剛剛用來擤鼻涕的不會是───瞪著四月手上那條手帕,她開始有想把手帕塞進四月喉嚨裡然後殺掉她的衝動。

四月看見里朵莎的眼神望向手上的手帕,她又吸了一次鼻子才淡然的回應:「唉唷,我等等會用清潔咒搞定手帕。」頓了一下後,女孩擺擺手:「不會啊,莉茲很纖細,只是腦袋跟牛一樣。」也跟山怪很像。

「牛根本不纖細吧!而且,真正像牛一樣倔強的明明就......」
差點要伸手以麻瓜的方式把四月掐得扁扁,里朵莎的怒氣卻在中途停住了。
像牛一樣硬梆梆又笨重的,明明就是薇莎。
她原本想這麼說,話到口才發現,如果薇莎是這樣的話,那麼,做為雙胞胎的她自己,好像也會是一樣的......

一樣的牛。

從四月大哭到現在也只不過過了半小時不到,完全恢復原狀的四月,手在里朵莎面前揮動著。
「莉茲?莉茲?嘿───梅林在呼喚你囉?」

「不要說得像是妳和梅林很熟一樣!」
回過神,連帶的不承認自己剛剛的分心,里朵莎決定───算了,她不想貿然彈打四月的額頭,免得引起什麼更多的麻煩。

「是沒有很熟。」四月很乾脆的聳肩,順手抽出魔杖使用了清潔咒後把乾淨如初的手帕遞給里朵莎。
隨即這個剛痛哭完的小女孩打了個大哈欠。
「莉茲莉茲。」
「做什麼?」里朵莎覷了四月一眼,看看那小鬼還有什麼千奇百怪的問題。
「那維里奧學長你打算如何?」
這句話像是四月用力打出搏格,高速擊向猝不及防的里朵莎。

梅林啊,我收回前言,請讓我假裝和你很熟悉,以讓我方便向你祈禱能把這個小鬼頭給───
里朵莎咬咬牙,臉色瞬間變化得像是真的被搏格迎面砸上一般。
只差沒噴血。

「沒有如何。」她告訴四月。「我們分手了,他有他的人生,我也該有我的。」

「不要重複分手這個詞彙好嗎?」四月愣了一下,好像剛剛里朵莎也說過同樣的話,但她再度展現那卓越的變臉速度───原本微微呆滯的小臉很快換成非常嚴肅的表情,像是個小孩正要面對她的作業似的一樣態度:「以後就不講話了嗎?不一起嘻笑了嗎?在你心中維里奧就只是個壞人因為傷害了你就該掰掰不連絡嗎?」她頓了一下,感覺到自己太過於激烈,口氣一轉,緩和許多:「莉茲……你想要一輩子都不跟維里奧.寇爾頓說上一句話嗎?」

「連梅林十分之一歲數都還沒活到的小鬼,不要隨便說什麼一輩子。」
扠著腰,里朵莎端出姐姐姿態,四月要嚴肅,她也就跟著沉下臉來。
「還有,我應該盡到大姐的責任,教會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大概是上課時間已經到了,走廊外突然變得有些安靜。
安靜到,里朵莎說話的聲音相對變得非常明亮清晰。

「沒有親身經歷過那種事的話,就不要擺架子教訓當事人。」

四月跳到椅子上,以加上椅子後比里朵莎還要高的身高俯視著里朵莎。
「我知道喜歡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我也會害怕啊!你以為現在的小孩都那麼晚熟嗎?」
她用鼻子噴氣、用眼神將氣勢拉回來。

「喔。」
看了四月一眼,里朵莎轉開頭,走到原先用來盛裝那些點心食物的籃子邊,開始動手整理籃子內部,順帶清潔著她們進食時落在桌面上的渣滓。

「說到這個,有件事我倒是蠻好奇的。」把籃子蓋上,她歪了歪腦袋:「妳會去問里......維里奧他一樣的問題嗎?」

被一個「喔」給終止話題的感覺很不好受,但那種鬱悶很快就在四月的腦中消散開來。
因為現在還有更重要、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其實四月很想說───暑假之前就已經跟維里奧約談過了───不過她有點擔心里朵莎會炸毛……
算了剛剛都炸過了。
四月轉過幾個想法後,最後輕吐出里朵莎想聽的答案。
「他希望妳開心。」她對著梅林道歉,希望他老人家可以原諒她這一次的半真半假的謊言:「希望可以恢復之前的情誼。」

「最好是。」
背對四月,里朵莎垂下肩膀。
「最好是......他還會這麼巧,和我抱著一樣的想法。」

「你怎麼會覺得他會跟你不一樣的想法?」四月真的很想很想挖開里朵莎的腦袋好好看看這跟牛一樣的姐姐的腦袋是什麼樣的構造?

「妳怎麼會覺得兩個不一樣的人會有一樣的想法?又不是我跟薇......」
唉。
里朵莎突然有種她是不是中了四月的什麼惡咒的念頭,她想遠遠避開的話題,總是會自動自發再繞行回她面前。
簡直是逼她好好面對。

「薇薇跟維里奧學長,都是希望你好好的。」四月張開雙手:「活力四射、有點任性又有點大而化之的里朵莎。」
她將揮舞的雙手緩緩放下,再度以那種無比認真的神色望進里朵莎的灰色雙眸中。
「他們都希望可以跟你重新搭起橋樑,希望重建開心的時光。」
這不是謊言。
這是四月的期盼、也是那兩人的希冀。

「......欸。」
轉回朝向四月,里朵莎撐起身子,伸手直直掐住四月雙頰,然後往兩旁用力捏扯。
「妳這傢伙,收了薇薇和......和他多少加隆,讓妳來這樣說服我!」

真是服了四月的耐心。
雖然寫紙條讓四月過來的是她,鬧到最後,主導局面的卻換過來成了滿腦子不知裝些什麼的這個小妹妹。
里朵莎咬咬牙,不甘心地加重了掐著四月的力道:「說啊說啊!」

「還抹偶收錢───」四月哇哇大叫:「透透透透───!」雖然是在叫痛,可是一點都聽不出來發音。
直到里朵莎滿意的鬆手,四月的軟頰已經紅成片,眼眶又聚集起水汽。
「莉茲你的手勁也太大!」她鼓起腮幫子,雙手輕撫著自己那疼痛的雙頰:「太粗魯了!我那麼認真你竟然捏我!老實的孩子就是容易被欺負!」

「妳跟老實這個詞的距離太遠了,四月.麥克多爾。」
笑了笑,挺直身子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她把雙掌蓋上四月被自己捏得通紅的臉頰,感受著那兩片通紅下的溫熱。

「好啦,那個......謝謝妳。」

「謝什麼,你可是我姊姊欸。」四月嘟嚷著:「雖然你嫌我囉唆,可是真的───很希望莉茲是開心的。」她的手揣著里朵莎的袖子,輕輕的拉扯:「請你不要逃走。」
逃走不能改變什麼,只會讓自己的心無止盡的腐壞。
她知道的,那會很難爬起來,會做出讓人傷心的事情。
〝啊啊───我也沒資格說莉茲就是了,但至少在沉入黑暗之前───〞

「不需要一直提醒我這種事啦───」
握住四月揣過來的手,另一手則拎起提籃,里朵莎想,在每一個腳步與呼吸間卡著的硬塊,好像,似乎有些鬆動了。
如同幼年時期的乳牙一樣,起先是小力的搖晃,然後會越來越鬆脫,最後在無意識間,就掉了下來。

......上一次和薇莎說話,還有,上一次想起維里奧,分別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所以───」四月乖巧的從椅子上跳下來,在這一連串的動作卻絲毫沒有鬆開里朵莎的手掌。
「你要請我喝好喝的香蕉汁嗎?」四月吐舌:「我口乾舌燥了!」

「下次去活米村的時候買回來給妳。」
根本不確定活米村有沒有香蕉汁的不負責任發言:「走吧,現在大家都在上課,我們可以順理成章溜到廚房去,跟家庭小精靈要點喝的!」

「莉茲萬歲!」
四月開心的舉起手,連帶里朵莎的手也一併舉起。
或許、或許,某一天另外一隻手會牽著薇莎的手,三人一起偷溜到廚房找點喝的、或許還可以收到櫻留下來的小點心來解饞。
那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會出現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