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前故事

六歲

四月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張浮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隨著父親一起到世界各地奔走,比起許多同年齡的孩子來說,她見識之廣闊、堅強又獨立;但很多人、事、物,都僅僅是匆匆一撇,這一秒打招呼認識、下一秒可能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還有多少人會記著她呢?
六歲的四月想著這連大人都覺得無解的問題,但手下的筆卻沒有停歇。
她正在寫著明信片,將在美國紐約的旅行一字一句的寫下來,然後照慣例畫一個笑臉。
父親現在不在,但是她有客房的鑰匙,而且這裡也待了三四天,習慣先熟悉環境的她,早就將週遭的街道記得滾瓜爛熟。
她蹦蹦跳跳的下樓,坐在櫃檯無聊的打了大哈欠的大叔,是這小旅店的老闆,而這老闆也是父親熟識的人,正確來說,是巫師朋友。
「小四月,你又要出門啦?」
「嘻嘻,尼克叔叔,我要去一趟郵局啊~」
「郵局距離有點兒遠耶───」
「唉唷,尼克叔叔,沒問題啦,我會速度去、速度回來。」
「要寄信啊?」
「對啊!」
「不是巫師?」
「哦,是巫師啊!」
「你怎麼不用貓頭鷹寄送?」
「唔。」四月歪著小腦袋:「明信片上有各國郵戳還有郵票,很有感覺啊。」
「是這樣嗎?」尼克露出笑容,露出一口黃牙:「說的也是,有收集癖的可喜歡了。」他這裡也有一些旅客喜歡這麼做。
「對吧對吧!雖然我是不知道她有沒有收集癖啦……」微微噘嘴,小女孩的嬌態表露無遺。
「好啦,小四月,早點回來啊,你爸說明天就完成工作了。」
「咦?」四月打開店門之前,頓了一下:「是哦……」
「嘿,小四月。」
「是───尼克叔叔。」四月轉頭面對靠在櫃檯邊的尼克,一臉笑盈盈的模樣,尼克不免想起那個麥克多爾身邊的東方小妻子。
這小女孩努力撐起笑臉的樣子,讓人招疼。
「回來我給你做點好吃的,甜的。」
四月摸摸鼻子,她其實很久不吃太甜的東西啦。
「好───」甜膩膩的應道後,四月揮揮小手:「尼克叔叔,我先出門哩。」
「路上小心啊。」尼克也揮揮大掌,看著小女孩走出店門後,將身體靠上椅背。
四月一個人,手上揣著錢與明信片,小臉已經沒有剛剛那樣的笑容,而是咬著下嘴唇,看起來鬱鬱寡歡的模樣。
「又要走了呢……」
小手拿起明信片,看著她寫得每一句話。
「還寫什麼『希望這次可以在這裡玩久一點』呢……」苦悶劃過心頭:「這次又不知道會到哪了……」想起那個戰戰兢兢又溫柔可人的彌實姐姐,好吧,雖然樣貌已經忘了一些,但是名字是不會忘記的!
四月露出笑容:「嗯……往好處想就是,這次可能會去日本呢。」
機率很小,但總是有個希望的。
「呼呼,搞不好可以給彌實姐姐一個驚喜呢。」
四月的小腦袋想到什麼,然後偷偷在街頭上樂了起來,腳步也歡快許多。
郵局只有距離兩個街口,然而在第一個街口的轉角,四月就迎面撞上了一個男孩,對方比起四月結實實在太多了,反作用力讓四月還未有時間驚呼就直直往後倒去!男孩伸出長臂,拉住差點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四月。
「唔啊……」定睛看了一下眼前的男孩,一臉笑瞇瞇的模樣:「謝謝……不好意思。」
「沒關係~」男孩施力把四月拉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力道過到,四月的鼻子反而再度撞上男孩的胸膛。
「哇啊啊───」四月連忙推開男孩,滿臉通紅的喘了口氣後,才好好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孩──鵝黃色的短髮,髮尾有些染色的跡象,臉龐格外俊秀,長大一定又是個禍害無數少女的傢伙。
「唉───好心幫你還被推。」滿是委屈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四月微愣,根據經驗,對方出現這種語氣這種音調正是準備耍賴的節奏。
「這位哥哥,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只不過我現在沒有任何謝禮能夠給你。」四月警戒著眼前的男孩,不過脫出口的話還是太直接生嫩了。
「哦───」男孩露出壞笑,彎腰讓視線與四月齊平:「真的沒有好東西嗎~」他的眼神盯著四月護在胸前的明信片。
四月感受到他的視線,急忙把明信片放到身後,咬唇瞪著對方。
男孩則是發覺四月強烈的警覺心,雙手舉在耳邊,像是宣告他沒打算要搶明信片的意思。
「那麼,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啊~」
四月帶著狐疑看著男孩:「大哥哥再見。」
男孩揮揮手,而四月則是頭也不回的朝著郵局方向奔馳過去,卻發現後面也有一陣腳步聲──
轉頭一看,那黃髮男孩雙手抱在後腦杓,吹著口哨跟在後面。
陰魂不散!
四月鼓起腮幫子,決定忽視在後頭笑著的男孩。
她的大眼轉著,瞄準前方的小巷子,加快步伐朝著巷子走過去。
「小妹妹,那裡不安全哦───」不過事實上他也沒有必要去管一個小女孩的安危的。
四月突然往後轉,做了個鬼臉後立刻頭也不回的逃走。
男孩沒有加緊追上,而是繼續用散步的姿態跟在四月身後。
「哥哥?哥哥你在這裏啊……」
「嘖嘖。」男孩停下腳步,轉向呼聲來源,沒有再往前追逐那像是小砲彈一樣的女孩。
過了數十分鐘,那條小巷子深處出現了驚叫聲、怒吼聲、槍械聲、奔跑聲。
傍晚,某個建築物內出現了莫明燦爛的光芒,男人的吼叫驚動了整棟樓,緊接著便是警笛的聲響出現在這紛亂的街頭。
隔天紐約街頭的早報上頭條寫了「珠寶搶劫犯落網,神秘中年男子立功,作為人質的女孩目前並無大礙」……